派智库

内容提要 特朗普对贸易及贸易协定持敌视态度，对通信技术创新的作用未充分重视。特朗普上台后便宣布美国退出TPP，这标志着美国的全球领导力在多极化地理政治竞争中的弱化甚至结束。特朗普政府更偏好于双边贸易谈判，这与互联网及数据流动的全球属性存在本质冲突。但另一方面，在NAF-TA2.0谈判中数字贸易规则“美式模板”呈现出“深化”及“扩展”倾向，近期特朗普政府还务实地基于WTO平台努力推进符合美国诉求的数字贸易规则的多边化。结合中美在数字贸易治理理念和实践上的差异，认为特朗普任内中美有关数字贸易治理的矛盾分歧主要会围绕“网络审查和跨境访问限制”“数据存储强制本地化要求”“数字知识产权保护”“加密限制”“数字服务部门外资准入限制”等问题展开，中国政府有必要努力实现与数字贸易规则“美式模板”对接，尝试对数据实现分类管理，构建符合自身利益诉求的数字贸易规则框架。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

关键词数 字贸易规则 美式模板 知识产权保护 区域贸易协定

一、引言 内容来自dedecms

中美是世界数字贸易[1]大国和强国。美国的数字技术、产品和服务在世界都处于领先地位，可数字化的服务贸易占美国服务贸易总量的一半以上。仅2018年第一季度，美国18家主要互联网公司（包括AMAZON、Alphabet、Facebook、Netflix和Paypal等）的营收就达1056亿美元。另一方面，近年来中国跨境电商发展迅猛，体量规模不容小觑。据E-Marketer统计，中国跨境电子商务销售额到2020年预计会上升到1577亿美元。数字贸易拉动了两国的创新和就业，在两国经济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因此，中美两国对于构建理想的全球数字贸易治理体系非常重视和积极。在数字贸易规则制定方面，美国政府自里根总统以来就有着注重创建良好的制度环境来保障数字经济发展的传统。除国内规制外，美国还通过将数字贸易条款纳入区域贸易协定的方式，逐渐在全球推行符合其诉求的数字贸易规则。经过近二十年努力，在美国所主导的区域贸易协定中数字贸易规则“美式模板”已基本成型。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2015）框架下的数字贸易规则是区域层面数字贸易规则“美式模板”的集大成者。奥巴马政府希望将其作为“锚”来强化美国在国际数字贸易治理中的领导力，同时也给全球高标准数字贸易规则的制定树立“标杆”。但2017年特朗普总统上任伊始便宣布美国正式退出TPP。美国的退出意味着TPP框架下高标准数字贸易规则的影响力及执行力大打折扣。与此同时，孕育着新一代服务贸易规则的服务贸易协定（TISA）谈判也被中止，只是技术性讨论还在持续。尽管如此，美国作为数字经济大国和强国，数字贸易规制仍会是期长期关注的重点。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

特朗普是位非典型的美国总统，其行事风格和利益偏好也或多或少会影响美国数字贸易政策走向。只有深入把握特朗普政府数字贸易政策的发展特点与趋向，才能明确中美有关数字贸易的矛盾焦点，并有的放矢地考虑应对之策。目前已有不少学者针对美国所关注的数字贸易核心议题进行了研究。例如，Meltzer（2016）提出，美国数字产业的核心利益依赖于跨境数据自由流动与合作。和Weber（2015）、Mehzer（2014）、Aaronson（2016）、弓永钦等（2016）、李杨等（2016）、李墨丝（2017）和周念利等（2017）就最能彰显美国利益的议题，包括“源代码的转移或访问”“跨境数据自由流动”“网络接入与使用”和“个人信息保护”等所引发的争议进行了解读。有学者对特朗普任期内美国数字贸易政策的新变化以及关注焦点进行了预测，如Adamt（2017）和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USTR，2017）。指出，除数据流动等问题外，美国会对电信业市场准入限制门槛、“知识产权保护”尤其是“互联网中介责任界定”高度重视。由于中美之间在产业比较优势、国内法制以及国情上存在较大差异，特朗普时期数字贸易规则“美式模板”的深化和扩展不可避免地会给中美数字贸易治理提出更多挑战[2]。针对中美数字贸易摩擦，学者如Rachel等（2017）以及USTR（2017）从分析数字服务市场准入限制性措施的视角，针对中国在数字贸易治理上的表现进行了分析，并提出中国新近颁布的《网络安全法》、各种网络限制措施以及市场准入规则均不利于美国数字服务产品进军到中国市场。CFR（2017）、Segal（2017）指出中国在数字贸易治理方面的一些保守做法会影响到一些国家的政策导向并限制数字贸易自由化的发展，可能会进一步激化中美矛盾。但遗憾的是，目前尚未有文献能结合特朗普政府有关数字贸易治理的特征来全面分析和捕捉特朗普任期内中美在数字贸易领域的焦点矛盾。本文尝试对这个问题展开研究，该研究对中国参与构建全球数字贸易规则无疑具有重要的启示和参考意义。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

二、特朗普政府数字贸易政策呈现出的典型特征

近年来，数字经济与数字贸易的快速发展是与全球良好的贸易制度环境、互联网及数字技术相关创新乃至美国的全球领导力密不可分的。但是特朗普的上台使得数字经济赖以生存的上述基础在不同程度上受到威胁。客观来说，特朗普上台给全球数字贸易发展及其治理带来了一系列不确定性。 本文来自织梦

1.特朗普政府对贸易以及贸易协定的敌视态度使得数字贸易前景变得不太明朗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

特朗普总统上台后一直秉持“美国优先”理念，将重心放在“锈带”工人的利益关切上，实施了一系列诸如调节边境税、禁穆令、修建边境墙等贸易保护主义措施。特朗普总统认为正是以往美国对外签订的一系列贸易协定才使得美国工人遭遇“灾难”，因此他上台后签署的第一份行政令即宣布美国退出TPP，随后又表示要重启NAFTA谈判，而服务贸易协定（TISA）、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关系协定（TTIP）谈判也遭到搁置。特朗普政府对贸易以及贸易协定的敌视态度，意味着该政府至少在短期内不会热衷于通过既存的或新的贸易协定来稳定和扩展数字贸易，并且也不愿意采取将电子商务进一步深入植入到贸易协定的方式来支持一个全球开放互通的互联网平台。特朗普总统尝试将既有贸易协定进行撕裂并针对他国施加惩罚性关税的方式来捍卫美国利益，这无疑会直接威胁到美国乃至全球数字贸易及其治理的发展。 dedecms.com

2.特朗普对以互联网为代表的信息技术创新在现代经济增长中的作用未充分重视

2016年9月美国信息技术与创新基金会（ITIF）曾发布研究报告《希拉里与特朗普：两位候选人在技术和创新方面的立场比较》。该报告认为希拉里对新兴网络信息技术对保持和强化美国国家竞争力的重要作用有充分认识，在此基础上，希拉里的网络政策主张保持了奥巴马政府相关政策的延续性，非常注重对科技创新、网络基础设施的投入，对网络版权保护、中介责任认定等配套措施的思考也较全面系统。在价值取向上，希拉里的政策倾向更加自由开放，认为在保障国家安全、私人隐私的前提下有必要促进数字贸易，促进全球数据跨境自由流动和为网罗全球人才为美国所用而采取更多便利化措施[3]。相比较而言，特朗普总统因受自身知识和眼界所限，对技术的重要性缺乏足够重视。关于互联网在经济增长中所发挥的作用，开放的互联网对现代经济增长的重要性，贸易协定如何能够引发和实现这种增长，特朗普总统并不是特别理解。例如，2015年他被引述曾经跟比尔·盖茨谈论过“采取何种技术方式能关闭互联网”。特朗普的政策主张呈现出明显的保守主义甚至孤立主义的偏好，如他对吸引海外科技人才比较反感，这些都与希拉里的政策主张形成鲜明对照。 织梦好，好织梦

3.特朗普政府聚焦于双边贸易谈判的倾向与互联网及数据流动的全球属性存在本质冲突 copyright dedecms

在公开演讲中，美国总统特朗普曾多次表示，美国将会更重视双边贸易协定。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在其发布的（2017年贸易政策议程》中也进一步明确了该政策重心的调整，美国政府将会更多地聚焦于双边谈判，不会更多关注贸易扩展问题而是强调贸易协定的执行问题。跟区域及多边贸易谈判比较而言，双边谈判除更加耗时耗力以外，还会形成错综复杂的贸易规则和执行标准，这会导致交易成本的提升。作为支撑全球数字贸易发展的基础——互联网和跨境数据流动，具有明显的全球属性。因此构筑规范信息流动的数字贸易规则体系也必须着眼于全球。自由、开放和内在协调一致的数字贸易规制仅凭双边谈判难以实现。可以预见的是，若特朗普政府执意聚焦于双边贸易谈判，在其任内美国政府在推动构筑全球数字贸易规则方面所取得的进展应该是有限的。 copyright dedecms

4.退出TPP标志着美国的全球领导力在多极化地理政治竞争中的弱化甚至结束 内容来自dedecms

数字贸易的兴起始于20世纪东西方冷战时期。当时美国在全球经济与公共事务中的影响力处于上升期并逐渐居于主导地位。美国的超级大国地位以及在其倡导下所实施的相关国际准则，客观上为互联网以及基于互联网的数字经济与贸易发展提供了空间，信息通信技术日益凸显为促进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进入21世纪后，为应对2008年的金融危机以及随后的经济萧条，再加上美国人口老龄化所带来的高昂成本等，美国国内的经济压力不断上升，这无疑会压缩美国的外交政策空间。由于TPP在地理政治学上具有战略意义，奥巴马总统任期内积极参与和促进TPP谈判的达成，标志着奥巴马总统有意愿来捍卫美国在全球贸易和电子商务事务上的领导力，尽管美国当时已经面临着国内经济成本和国际多极化外交竞争的深刻挑战。处于经济拮据状态下的美国甚至被学者称之为“穷酸超级大国”。特朗普总统上台伊始就宣布美国退出TPP，也没有提出其他替代性战略。在一个更险峻、力量对比更失衡的环境中究竟如何重新导航美国的战略利益，特朗普政府至今尚未给出解答。在此背景下，美国退出TPP意味着美国数字贸易的全球领导力在多极化外交竞争中的弱化甚至结束。 织梦好，好织梦

5.在NAFTA2.0谈判中数字贸易规则的“美式模板”呈现出“深化”及“扩展”倾向 本文来自织梦

已实施二十多年的NAFTA并没有涵盖数字贸易等新兴领域。特朗普上任后于2017年5月正式启动NAFTA2.0谈判。抓住重谈契机，将TPP版数字贸易规则植入NAFTA并促成其现代化是特朗普政府的必然选择。2017年11月17日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USTR）定义了NAFTA2.0框架下关于数字贸易的谈判目标：（1）确保不对数字产品征收关税（例如软件、音乐、视频、电子书）；（2）确保数字产品的非歧视待遇，并保证这些产品不会因产地而受到政府歧视；（3）确保NAFTA成员国不采取跨境数据流动的限制性措施，确保不要求使用或安装本地计算设施；（4）防止要求计算机源代码的强制本地化；（5）限制作为第三方的互联网服务提供者承担网络侵权的民事责任。这些目标正是维护美国在北美市场上数字贸易利益的优先考虑项，也是将TPP框架下的核心数字贸易规则纳入NAFTA的重要体现。考虑到加拿大和墨西哥是美国“后院”，是美国重要的服务贸易伙伴，美国对加拿大和墨西哥均有较大规模的服务贸易顺差。美互联网协会（Internet Association）于2016年6月发布白皮书指出，为帮助美国继续保持全球数字贸易领导者地位，现代化版的NAFTA除旨在重申TPP框架下的“促进跨境信息自由流通”“防止数据强制本地化”等核心规则外，还将谈判范围扩展至“精简高效的通关便利化措施”等[4]。在与数字贸易相关的知识产权保护问题上，美国尝试在NAFTA2.0谈判中作出两项较TPP更深入的规定：一是考虑引入“平衡版权保护规则”，以美国的制度作为蓝本来严格落实版权“安全港”制度，保证版权执法的相称性和正当程序；二是“互联网中介责任的保护规则”，如美国提议要认可交互式计算服务对数字经济的重要性，承诺交互式计算服务的提供者不对其所呈现的侵犯知识产权的内容产品承担民事责任。

6.特朗普政府近期呈现出努力将数字贸易规则“美式模板”多边化的新迹象 本文来自织梦

如前文所述，特朗普总统自上台伊始一直将双边贸易谈判作为其工作重点，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放弃多边贸易体制。在2017年WTO第11次部长会议结束时，美国贸易代表莱特希泽明确表示，美国希望能与其具有共同意愿的伙伴合作共同推动WTO框架下电子商务规则的发展。2018年4月2日美国又向WTO总理事会提交了关于数字贸易谈判的探索性文件。该文件中的数字贸易规则主张主要围绕“信息跨境自由流动”“数字产品公平待遇”“保护知识产权”“维护数字安全”“促进互联网服务市场准入”“构建具有竞争性的电信市场”和“数字贸易便利化”七个方面展开。这些规则超出了WTO框架下的传统规则GATT、GATS、TRIPS等协定的覆盖范围，其实质是将区域层面数字贸易规则“美式模板”纳入多边框架，在更大范围内扩展适用。

三、特朗普执政期间中美在数字贸易治理上的主要矛盾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

成型于奥巴马执政时期的数字贸易规则的“美式模板”覆盖面较广，涉及“数字传输永久免关税”促进“跨境数据自由流动”和消除“互联网相关服务市场准入壁垒”等内容。特朗普总统上台后，除继续沿用和深化这些核心议题外，还特别提出了加强“知识产权保护”，确立“网络中介责任”以及推进“贸易便利化”等诉求。面对着数字贸易规则“美式模板”不断深化与扩张的发展趋向，考虑到中国现有国情，在一些关键议题上中国和美国目前仍存在较大分歧，主要聚焦于以下方面。 copyright dedecms

1.网络内容审查和跨境访问限制[5] copyright dedecms

数字内容产业是美国的新兴支柱产业之一，“跨境数据自由流动[6]”是该产业赖以生存的基础。“跨境数据自由流动”是美国在构建全球数字贸易治理体系中的重要诉求之一。美国在美一韩FTA（2007）的15.8条中就强调了数字贸易中数据自由流动的重要性。这在TPP（2015）14.11.2和TISA（2015）的电子商务章节中有了进一步的深化，要求政府不得阻碍出于商业目的的“跨境数据自由流动”。但与此同时，中国则对境外流人和境内流通的数据内容实施严格的安全审查和过滤监控，这无疑会引起美国数字产业代表的强烈不满。如何调解放松这些“网络审查和限制措施”会是今后中美谈判的重点。具体而言，中美在这方面的矛盾焦点主要包括：（1）网络内容审查措施。长期以来，中国对网络内容实行严格的审查，如要求内容提供商实施“关键词过滤”。根据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的研究报告，2017年仅中国国营的网络服务提供商所使用的内容过滤的关键词就接近14000余个。近期中国进一步加强网络内容审查，要求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的网站运营商，必须首先做好被划入黑名单的网络内容的防扩散工作，才能申请互联网内容提供商许可证。与中国相比而言，美国针对网络内容审查是非常宽松的。中国政府坚持对网络实施严格的内容审查，已引发美围企业对进入到中国互联网内容服务提供市场的担忧。（2）长城防火墙（Greatfirewall）的使用。拥有7亿网络用户的中国市场对于美方网络运营商而言非常重要。但中国针对特定的外国网站实施了强硬的阻隔措施——“长城防火墙”，导致国内用户始终无法顺利访问美国部分主流网站。据统计，“长城防火墙”限制了包括新闻和社交平台等3000多家外国网站，同时屏蔽了25家顶尖的全球网站运营商中的11家。这些全球领先的网站主要来自美国，其中包括YouTube、Faeebook、Twitter、谷歌+和Foursquare等。为扩大美方网络运营商的用户规模，提高经济收益，特朗普政府很可能会不断要求中国降低拦截境外互联网网站的力度。（3）对虚拟专用网络（VPN）[7]访问的限制。中国境内有不少美资企业依靠使用VPN来访问国外服务器。但VPN访问的合法性在中国一直都处于“灰色地带”，始终未被中国电信主管部门正式批准使用。2014年中国成立了网信办，对VPN的使用实施不定期的监管。2017年，中国进一步在工业和信息化部公布的《关于清理规范互联网网络接入服务市场的通知》中宣布，在全国范围内开展清理互联网网络接入服务市场，禁止中国电信运营者给消费者提供VPN和leased lines来接人海外数据中心，并严惩非法提供VPN服务的卖家。美方认为这不利于中美问的数据流动，可能间接导致美资企业跨国运营的瘫痪。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

摩擦的根源在于，中国虽然经济发展迅速，但是比起美国，信息保护的技术起步较晚，防范网络信息泄露以及用户受到攻击的能力还有待提升。因此，为了确保用户信息不被非法收集处理和利用，防止用户系统被非法干扰和控制，中国在网络上实施了多种限制措施以保护国家安全，并在《网络安全法》和《国家安全法》上明确提出网络安全审查制度。美国却并未实施明确的网络内容安全审查制度，法制的巨大差异必然会引起美国企业“水土不服”。另外，中国网络安全审查制度的审查范围比较模糊，也没有清晰的安全评级机制。“一刀切”的做法在限制不良信息的同时也阻隔了良性信息的市场准入，不利于美国大型数字企业进军中国市场，这当然会引起美国的不满[8]。

2.数据存储强制本地化要求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

是否强制实施“数据存储本地化[9]”一直是中美在规则谈判中的焦点矛盾所在。美国在其主导的大型FTA中多次提到“数据存储非强制本地化”诉求，如TISA的电子商务章（八）以及TPP14.13.2都明确要求：缔约方不得要求供应商适用或设置任何本地基础设施作为服务供应的前提条件。在NAFTA2.0谈判中，美国继续重申了这些诉求。但是，出于个人信息保护和国家安全考虑，中国却出台了一些与之相悖的要求。例如，中国《网络安全法》的第三十七条明确要求对云计算等被视作关键领域的服务实施数据和设施本地化的意向：关键信息基础设施的运营者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运营中收集和产生的个人信息和重要数据应当在境内存储，因业务需要，确需向境外提供的，应当按照国家网信部门会同国务院有关部门制定的办法进行安全评估。美国绝大部分云计算运营商都必须要收集个人信息和重要跨境数据，而在中国进行安全评估则意味着美国需要使用中国的数据中心和设备。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

数据强制本地化可以说是中国的一种国家安全保护政策。具体而言，这主要出于三方面考虑：其一，中国的数字存储技术相较于美国发展起步晚，数据强制本地化可以让国内外企业在进军中国时使用中国本土的云计算企业，可以促进本国数字存储产业以及云计算的发展。其二，中国具有较为审慎的数据保护传统。中国担心数据存储在国外不利于国家监管，尤其是综合考虑“斯诺登事件”、美国要求苹果公司公开用户数据等涉及美国政府监听以及干预隐私的事件，中国认为数据存储在美国容易导致个人企业数据以及国家安全信息的流失。其三，数据强制本地化可以使政府更加便利及迅速地侦查不良信息，以防外国不法攻击的伤害。因此，中国要求实施“数据存储强制本地化”。美国指责称，美国本土的数据设备相对中国来说发展比较成熟，放弃本土设备而采用中国的设备，将大幅增加美国企业的运营成本和难度[10]；由于技术水平问题，使用中国的存储设备也未必能保证数据的安全性。因此特朗普政府会尝试要求中国放开“数据存储本地化”的限制。 织梦好，好织梦

3.数字知识产权保护问题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

特朗普相当重视数字贸易中的“知识产权保护”问题。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USITC）在2017年重启的NAFTA2.0谈判目标中，特别列出了针对数字贸易知识产权的保护条文：要在合法的数字贸易中为新兴技术和信息传播手段提供强有力的知识产权保护；通过合法的技术手段确保互联网和其他跨境传播媒介上作品的知识产权，防止未经授权使用他们的作品。随后，特朗普在2018年3月发起了针对中国知识产权问题的301调查。虽然最终中美双方达成了共识，并在联合声明中表示同意共同加强知识产权保护，但是以下四点分歧并不是短期内能有效解决的。 copyright dedecms

（1）数字侵权 dedecms.com

美国认为，中国作为美国线上内容（包括数字电影、音乐和动漫等）的重要目标市场，非法数字内容规模庞大，严重侵害了美国的知识产权。美国国会研究（CFR）统计，源自于中国企业的知识产权侵权每年给美国带来的损失高达2400亿美元。在软件使用上，2015年中国未经授权使用的软件的商业价值高达87亿美元（全球为522亿美元），未授权软件的安装比率为70％，高居全球各国首位（软件联盟（BSA））。在数字音乐的销售上，中国大部分的线上数字音乐销售模式都是非法的，2013年中国数字音乐的销售收入仅为654万美元，这相对于中国庞大的人口体量而言显然过低。美国有丰富的数字资源，为保护该国数字内容在中国的潜在巨大收益，特朗普政府会不断敦促中国解决数字内容侵权问题。 本文来自织梦

（2）网络中介[11]责任 dedecms.com

针对网络侵权行为，美国除了关注互联网内容提供者的权益以外，还重视对互联网服务提供者（ISPs）的侵权责任的处理措施。USITC强调，中国在相关法律中保护ISPs的同时，必须构建一个行之有效的“通知一撤销”管理体系，来规范ISPs在应对知识产权侵权和造假问题时的行为。针对这一议题，中国虽然早在立法中有所涉及，但是执行力度仍然满足不了美国的诉求。在2009年的《侵权责任法》中，中国仅提出版权所有者“有权利”通知网络中介来删除内容。而在新近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电子商务法（草案）》第24条中，中国也只是提出，知识产权权利人若认为其知识产权受到侵害，“有权”向电子商务平台经营者发出通知，要求电子商务平台经营者采取删除、屏蔽、断开链接、终止交易和服务等必要措施。这些条例都没有明确构建美国所期望的ISPs管理体系，再加上近期中国的侵权内容规模并没有显着下降，特朗普政府会要求中国严格规范和加强现有网络中介责任的相关法律。

copyright dedecms

（3）知识产权执法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

随着越来越多的用户接触线上数字内容，近期中国不断加强相关知识产权保护的立法，中国著作权法第47条已明确禁止传播未经授权的线上内容；中国国务院发布的“十三五”规划中，也针对保护外资企业的知识产权（打击侵权和假冒伪劣产品）制定了一个行动计划。但是，和众多发展中国家一样，中国知识产权的执法水平还不能满足美国的期望。近年来中国的数字侵权问题并没有得到显着缓解，仅非法软件的使用规模一项就让美国十分焦虑。特朗普政府认为中国的知识产权执法缺乏力度以及有效性，可能对中国的知识产权执法提出以下要求：提高民事追溯机制的效率，作出更充分的知识产权保护承诺，训练相关执法人员及提高他们的主动性，提高执法过程及其结果的透明度，消除民事执行程序上的障碍，加强中国政府部门和机构之间的协调沟通，消除地方保护主义和腐败等。合理解决这些问题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因此在将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知识产权的执法纠纷会是中美都关注的一个焦点。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

（4）开放源代码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

美国认为源代码属于企业的知识产权，是不可轻易公开的商业秘密。从保护企业知识产权出发，TISA电子商务章（六）以及TPP14.17都规定，不以开放源代码作为数字服务市场准入的前提条件。但中国在某些部门规章中却作出了与之相反的规定。例如，中国在2015年修订的《保险机构信息化监管规定（征求意见稿）》中要求保险行业使用的信息技术“安全可控”，而银监会官员非正式地提出“源代码本地化”属于“安全可控”的范畴[12]。又如，中国人民银行在《征信机构信息安全规范行为标准》、银监会在《关于应用安全可控信息技术加强银行业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建设的指导意见》中规定，银行金融机构从企业获取的软件应在银监会备案，金融机构的软件外包开发单位必须提供软件源代码。美国在TPP14.17条中早已规定不得强制公开包括保险和金融行业在内的大众市场软件的源代码。特朗普上台后，在NAFTA2.0中除了沿用这一立场，还特别针对金融服务部门提出，应扩大美国该领域供应商的竞争市场机会，以获得更公平、更开放的金融服务贸易环境。由于美国并不相信中国能在审查源代码的过程中充分安全地保护知识产权和防止网络犯罪的发生，因此特朗普政府会非常警惕中国有关“源代码本地化”的做法，并在今后要求中国放弃以“开放源代码”（尤其是金融领域的源代码）作为“市场准入”的前提条件。 copyright dedecms

在数字知识产权保护领域，中国相关立法和执法水平一直未达到美国的期望值。原因在于中美双方在数字贸易中所依托的产业比较优势不同。美国更看重数字贸易中的服务部分。中国是美国出口数字服务产品的重要市场，美国希望中国给予美国的数字服务产品以充分的知识产权保护.确保美国企业的利益。但中国参与数字贸易的主要优势仍然是基于互联网平台以及其他信息通信技术所开展的货物贸易。在数字服务领域，中国比美国起步晚，在数字内容产品贸易上具备比较劣势，需要不断向发达国家学习。这必然会与不断强调数字知识产权保护的特朗普政府产生冲突。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

4.加密限制

特朗普政府在2017年的《增强联邦政府网络与关键性基础设施网络安全》行政令以及《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表达了美国在网络安全治理中的强硬态度，并重点强调了与之息息相关的加密问题。加密是基于数学的方法来使得敏感的信息能够在私下安全地得以传播的一种技术。稳定的加密技术在运营商提供数字贸易信息通信技术（ICT）产品和服务时的作用与日俱增。若限制加密技术的使用，如植入侵入性审批程序或强迫企业使用本地加密算法，将容易引起网络盗窃。这对于新技术的使用以及敏感商业信息的隐私和安全是非常不利的。为了确保网络治理的安全性，加密限制是美围计划重点移除的技术性壁垒。但是中国非常重视国家安全，认为潜在的犯罪信息有可能隐藏在不可控的外来加密技术中。中国在近20年来出台的网络安全相关法规措施加强了对外国加密技术的严格管制。早在1999年的《商业加密规制》中，中国就要求外国的技术提供者使用本土上发展起来的加密技术，而且外企只有经过授权才能够发展、进口或销售加密技术，这引起了美国的不满。2003年，中国针对无线局域网（WLAN）放弃了主流的国际标准（WIFI），采用了自行设定的独特的强制性加密传输协议（WAPI）。美国指责中国意图避开来自外国的技术竞争，认为这种做法会迫使美国企业使用过时的加密技术，导致网络犯罪风险的提升。到了2011年末，中国通信标准化协会（CCSA）开始推出名为祖冲之算法集（ZUC）的加密算法，并在2012年早期非正式宣布，相关设备必须采用包括这一标准在内的国内加密算法，才能在中国4G网络的TD-LET[13]上通用。美国称加密算法实质上是一种繁琐和侵入性的测试程序，担心企业敏感的内部信息和知识产权会因此受到侵害。到了2016年，中国在《网络安全法》重申多层次保护计划（MLPS）的做法让美国更加不安。因为MLPS要求等级为“三级或以上”的产品需要公开加密密钥等机密业务信息才能进入中国市场。美国认为，如果MLPS规定的实施细则被广泛应用于商业部门网络和IT基础设施，将对美国信息安全技术提供商在中国的销售产生严重的不利影响。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

考虑到以上做法可能会给网络安全、知识产权以及市场准入带来负面因素，美国在美中商贸联合会委员会（JCCT）上提出了针对“限制以及强制公开加密技术”要求，即中华人民共和国工业和信息化部（MIIT）的资源监测和批准流程中不能损害申请人的知识产权，不能在审批过程中要求提供源代码或其他敏感的商业机密信息，并希望中国按照在《技术性贸易壁垒协议（简称TBT协议）》中的义务来实施MLPS。相信特朗普政府将继续密切关注中国在加密措施中的动向，并不断向中国施压以确保上述要求的实践。

5.外资准入限制性措施 织梦好，好织梦

作为数字服务强国，美国的服务提供者在进入中国市场时还受到了从业资质限制、合资要求等一系列外资准入限制性措施。尤其是“电子支付业[14]”和“云计算服务相关产业[15]”将会是特朗普政府向中国施压的重点。（1）电子支付业属于数字交易的基础服务业。中国人民银行为加强对此行业的监管，于2010年针对非银行供应商进入在线支付行业实施了严格的准入规定，要求必须取得央行的准入许可才能从事该业务。美国的研究报告称，截至目前，在中国人民银行共颁发的200余个该类许可中，只有2个是针对外资企业发放的。为了在中国市场获得更多授权，美国的数字服务提供者不得不通过和中国的公司进行合作来实现市场准入，如美国PayPal与中国连连支付的合作。美国认为该电子支付业的许可管制过于严格，缺乏透明度，操作繁琐，导致外企难以通过审查，降低了外企在电子支付市场的准入水平，已经违背了中国加入WTO时关于电子支付所作的承诺。在特朗普时期，美国有移除金融部门（包括电子支付服务）数字贸易壁垒的强烈意向。这一立场明确体现在USITC的NAFTA2.0谈判目标中，即提高缔约方金融服务监管程序的透明度和可预测性。而在2018年3月特朗普政府也曾敦促中国扩大对美国企业进入中国金融市场的准入水平，放宽对美金融机构的限制。可见，美国今后将密切关注降低电子支付许可的申请门槛，并要求中国电子支付的市场准入进一步放开，减少针对电子支付服务的歧视性规定。（2）2017年，中国工业和信息化部（MIIT）在《外商投资产业指导目录》中，要求除了WTO承诺开放的业务以外，增值电信业务的外资比例不得超过五成（电子商务除外）。而互联网数据中心（IDC）就恰恰在《电信业务分类目录（2015年版）》中被划分为增值电信业务。基于这两部法案，中国其实是对外国服务提供者在中国提供云计算服务实施了严格的准入限制。2018年美国苹果的iCloud为进入中国市场，只得与中国“云上贵州”进行合作来获得云计算运营牌照。为保护中国用户的隐私安全，同时解决数据存储在美国可能造成的跨境数据调配难题，中国政府要求用户在iCloud上的隐私数据以及密钥[16]都必须存储在中国境内。这些措施让美国在法律意义上丧失了中国iCloud云存储服务的数据掌控权。对此，美国认为中国是在借“合资要求”逼迫外企进行技术和品牌的转让，侵害了合资外企的知识产权和产业利益。因此，特朗普政府下一步可能会要求中国取消云存储的外国服务供应商进人中国市场的合资要求，以保护美国云计算服务提供商的自主权。

四、结论与对策建议 织梦好，好织梦

特朗普执政给数字贸易及其治理带来了一系列不确定性：美国退出代表数字贸易规则“美式模板”最高雄心水平的TPP，并将谈判重心转向双边贸易协定；在NAFTA2.0谈判中数字贸易规则“美式模板”呈现出明显的“扩展”与“深化”趋向，美国近期还务实地借助WTO平台实现数字贸易规则“美式模板”的“多边化”。从美国官方表态以及中国固有做法可以看出，在特朗普任期内，中美在数字贸易的一些关键议题上分歧明显。首先，基于“安全可控”目标中国会继续对数字内容加以审核排查和对网络访问实施管控，并在某些敏感部门坚持“数据存储强制本地化”要求，这与美国一贯主张的“网络开放”和“数据跨境自由流动”理念存在本质冲突。其次，与数字相关的知识产权保护问题牵涉到美国的核心利益，在中国存在的数字侵权现象、互联网中介责任认定缺失、知识产权执法效率低下、强制开放源代码等问题，与美国的期待仍然存在相当大的距离。另外，中国政府实施的“加密使用限制”“资格审查合资要求”等外资准入限制也会形成美国数字服务提供者进入中国市场的壁垒。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

面对这些分歧，从战术层面看，中美要力争求同存异，中国政府有必要努力实现与数字贸易规则“美式模板”的部分对接。例如，与数字贸易相关的知识产权保护问题，中国在知识产权保护的立法及执行标准、效率上确实需要提升。重视知识产权，提高“知识产权保护”水平，不仅是为了满足美国诉求，也是促进中国新兴知识产业发展的必然选择。在数据跨境流动管理上，中国可尝试对数据实施“分类管理”，涉及国家公共安全需要的加以严格管制，商业数据则根据其安全级别来决定是否放开，以部分应对美国“跨境数据自由流动”和“数据存储非强制本地化”的诉求。从战略层面看，中国有必要加快构建符合自身利益诉求的数字贸易规则框架，在“低值货物免关税”“跨境电商便利化措施”“消费者隐私保护（个人数据保护）”等方面明确提出符合自身利益诉求的规则，构建数字贸易规则的“中式模板”，从而更主动地迎接“美式模板”所带来的挑战。

内容来自dedecms

参考文献

[1]弓永钦，王健.TPP电子商务条款解读以及中国的差距[J].亚太经济，2016（3）：36-41. 织梦好，好织梦

[2]李杨，陈寰琦，周念利.数字贸易规则“美式模板”对中国的挑战及应对[J].国际贸易，2016（10）. 内容来自dedecms

[3]李墨丝.超大型自由贸易协定中数字贸易规则及谈判的新趋势[J].上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1）：100-107.

[4]周念利，陈寰琦，黄建伟.全球数字贸易规制体系构建的中美博弈分析[J].亚太经济，2017（4）：37-45.

[1]各界对数字贸易尚未有统一界定，本文中的数字贸易指依托以互联网为代表的信息通信技术所开展的货物及服务贸易。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

[2]中国是跨境电商大国，能反映中国诉求的数字贸易规则只是散见于eWTP倡议之中，数字贸易规则“中式模板”还远未成型。

[3]罗伯特·阿特金森，丹尼尔·卡斯特罗，斯蒂芬·泽尔等.希拉里与特朗普：两位候选人在技术和创新方面的立场比较[R].美国信息技术与创新基金会，汕头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出版源），2016，32（8）：97-103. copyright dedecms

[4]该建议主要是针对墨西哥和加拿大目前尚缺乏明确的法律原则，如《通信内容端正法案》Communications Decency Act第230节禁止政府要求在线服务对第三方内容负责。 copyright dedecms

[5]限制措施主要包括直接阻断网民访问国外特定网站，在网络巾设定核查制度来过滤掉在搜索引擎及聊天软件中的负面信息。

[6]跨境数据自由流动，即对跨境数据的获取和接入不加限制。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

[7] VPN网关通过对数据包的加密和数据包目标地址的转换实现远程访问。

dedecms.com

[8]码宁.国家网络安全审查制度的保障功能及其实现路径[J].环球法律评论，2016（5）：134-150. copyright dedecms

[9]数据存储强制本地化，即强制要求企业把存储在进口国的境内数据存储于设备上。

[10]科技talk.网络安全法正式实施云安全如何与时俱进?[EB/OL]2017-06-07，http：//baijiahao.baidu com/.

织梦好，好织梦

[11]网络中介，这里指互联网服务提供者，包括如淘宝、京东等网络购物平台以及Youtube和Netflix等网上视频网站。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

[12] TPP在涉及此部门的第14.17条“源代码”中的第2款，将不得强制转移和公开的源代码限缩于大众市场软件并不包括重大基础设施软件。 内容来自dedecms

[13] TD-LET是高带宽、高质量的新一代无线宽带通信标准之一，具有高速度、低时延、国际化的特点。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

[14]电子支付是指消费者、商家和金融机构之间使用安全电子手段把支付信息通过信息网络安全地传送到银行或相应的处理机构，用来实现货币支付或资金流转的行为。 dedecms.com

[15]云计算服务指可以拿来作为服务提供使用的云计算产品。包括云主机、云空间、云开发、云测试和综合类产品等，文中主要指数据云存储服务。

dedecms.com

[16]密钥是一种打开被加密的数字内容时所需要的参数。 织梦好，好织梦